說話聲陡然停了下來,辰逸雪擡眸望着房門口站着的金子,毫不意外的露出柔柔一笑,問道:“三娘,你來了”
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辰逸雪依然如往常般喚金子‘三娘’。
金子抿着嘴一笑,邁步走進房間,笑道:“趙捕頭也在,可是有什麼發現?”
趙虎朝金子拱了拱手,喚了一聲金娘子,隨後回道:“是,早上有兩名僕婦看到告示後上衙門找大人了。在下已經覈實過兩人的身份,均是伺候過先夫人的。雖然隔了那麼長時間,但大人對她們還有些印象。”
“哦,她們二人此前是負責什麼庶務的?”金子挑眉問道。
“那兩名婆子一個是負責夫人院中的灑掃,一個是漿洗的,她們在後衙哭得情真意切,說了好些夫人的恩典和昔日裏對她們的照顧,得知夫人竟有遺物留給她們,她們吃驚之餘,更多的是感恩。大人問了她們一些問題,但卻沒有發現什麼破綻,一時之間,心情有些低落。”趙虎回道。
金子並沒有感覺多大的意外,這麼短的時間,能出現兩個名額,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那‘遺物’,父親可有給她們?”金子問道。
趙虎笑着點頭,應道:“按照辰郎君給的建議,每人賞了二十兩銀子,還有一串硃砂手鍊!”
金子有些驚訝的看向辰逸雪,卻對上他風輕雲淡般的笑顏。
給銀子金子不驚訝,但爲何劉氏的‘遺物’是硃砂手鍊呢?
難道他跟自己想到一塊兒了?
可這兩天她想到的有關劉氏有可能是硃砂引發的汞中毒這個發現並不曾告訴過他呀,辰大神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他查過母親有吃過符籙,所以他聯想到的?
金子含着淺笑,用期待的眼神詢問着他。
辰逸雪小啜了一口茶湯,放下後才緩緩道:“《神農本草經》裏將硃砂列爲上品,藥用炮製可以鎮驚、解毒、治癲病、驚風、心悸易驚、失眠、多夢、目昏等。但硃砂若是長期服用的話,會引發汞中毒,而這種物質長期存於體內的話,估計跟灌水銀的效果差不多。而且用硃砂下毒,可以用水銀下毒更加容易操作,也不易被人發現。我提出用硃砂手鍊當遺物,還有一個用意在裏面,這點不必解釋,三娘應該也知道。”
金子內心情緒澎湃,但面上卻只是淡淡一笑,看着辰逸雪稱讚道:“太棒了,你很有先見之明!”
辰逸雪但笑不語,湛湛如春光的笑意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挺愉悅!
不得不承認,辰逸雪果然是一個思維判斷、推理邏輯都很縝密清晰的人。
金子提出了劉氏的屍身不腐,極有可能是水銀中毒,因爲民間有對一些古屍的保存措施,就是灌水銀。而水銀之所以能讓屍體不腐敗,是因爲它含有一種叫做汞的物質。因爲汞有很強的毒性,可以殺滅屍體內的腐敗細菌,讓屍體得到完整的保存。
而水銀這種物質相對而言,並不是林氏這種深閨婦人所能容易獲取到的,而且林氏也並不一定對水銀有這種認識,且用水銀下毒,不好把握分寸,多了可能會造成劉氏即時身亡,那與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一個人,相違背。
硃砂與水銀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就是硃砂也含有硫化汞。
但辰逸雪在想,林氏利用硃砂下毒害劉氏,應該並不清楚硃砂中的硫化汞會導致劉氏死後屍身不腐敗,她應該是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得知硃砂久服會導致中毒死亡,而且硃砂本身據有藥用價值,就算被人知道她有硃砂這種東西,也不能證明她曾經用硃砂害過人。
這次若不是因劉氏的石碑被人掘鬆而出現這場意外,或許劉氏的真正死因,就要被掩埋在黃土之下,永遠不見天日了。
這是不是間接地驗證了一句老話呢?
天日昭昭,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辰逸雪建議金元用硃砂手鍊充當劉氏的遺物,就是想看看兇手以及背後指使者知道這個事情後的態度,金子在他說出用意二字後,就已經明白過來了。
“兒今日過來,是想讓辰郎君着重調查一下任媽媽這一家三口的下落,樁媽媽想起來,當年上道觀替代父親請符籙的婆子,便是她。”金子說道。
шωш тt kΛn ¢ ○ 金子話音剛落,趙虎的眼中便露出一絲精光,他略有些激動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道:“金娘子和辰郎君你們這兩個聰明人還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呢。就在在下剛剛講完那兩個婆子上衙門的事情後,辰郎君當即就讓英武和錦書重點調查那個姓任的婆子去了……”
金子看向辰逸雪,白皙如玉的面容笑意嫣然。
而辰逸雪依然一如既往的表現出他該有的傲慢和自信,只淡淡道:“在下本來就說過,粗使婆子被買通投毒的可能性最大,既然早上上衙門領取銀子和‘遺物’的兩名婆子沒有可疑之處,那麼這個任婆子的嫌疑自然也就跟着升級了。重點調查她,無可厚非!”
“不管怎麼說,辰郎君你的安排和部署面面俱到,棒極了!”金子不吝讚賞的笑道。
辰逸雪迎着金子清亮的目光,陽光透過高麗紙的窗格,同時照在他濃黑的長髮和白皙的臉龐上,彷彿有淡淡的光暈在流淌着。而最醒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清湛如水的眸子如湖波盪漾柔光繾綣,性感的脣瓣微微揚起,噙着淺笑的笑意吐出兩個字:“謝謝!”
儘管已經對他很熟悉了,儘管他們已經開始確認戀情了,但被他這樣凝視着,金子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顫動。
怦怦…怦怦…
感覺耳根有些發熱,金子下意識的做了一個攏發的動作,隨後端起几上的茶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看着金子微窘的身體語言,辰逸雪眼中的笑意越發璀璨了……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但**的氣息卻在無聲瀰漫着。
辰逸雪和金子這二人似乎已經完全習慣這種氣氛,倒是趙虎處在兩人洶涌的暗潮之下,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坐立難安。
沉吟了一息,他便整容起身。拱手對二人說衙門還有事情要忙,急急告退下樓。
看着趙虎逃離似的背影,金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辰逸雪卻是無知無覺般端坐着,端起几上的茶杯。姿態優雅的抿了一口。他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在意別人的感受。只要趙虎能受得了,他不反對他繼續呆着。
“一會兒,咱們就去那道觀瞧瞧!”辰逸雪放下茶杯,看着金子不緊不慢的說道。
金子點頭嗯了一聲,微一沉吟後問道:“你午膳用了沒有?”
辰逸雪像個孩子似的搖搖頭,撒嬌道:“珞珞,我想吃水煮魚……”
金子彷彿被他可愛的語氣所感染,心跳加速之餘,隱隠感到自己母愛氾濫。她露出一絲寵溺的笑。應道:“好,你等着,我現在就去給你做……”
愛上一個人,就會毫無條件地爲對方付出,甚至淪爲萬年老媽子!
不過金子童鞋似乎很早就淪爲某人的專屬老媽子了。而且還很享受擔任這一角色的樂趣!
金子圍着圍裙的嬌俏身影在小廚房裏流轉着,一面哼着小曲兒,心情甚是暢快。
辰逸雪在樓上的房間等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便下樓循着茶水間的通道進小廚房。
金子正站在竈臺邊往煮開的湯鍋裏下着佐料,一股清醇的魚香氣息撲鼻而來,她的身影籠在嫋嫋騰起的煙霧裏。帶來一種視覺上的朦朧美,只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一股濃濃的幸福感從辰逸雪心底升騰起來,這個可愛的女人……讓他有一種強烈的想要將她徹底佔有的衝動!
他下定決心,等她母親的調查徹底結束,便要將她領回家……永遠地只屬於他一個人!
辰逸雪邁着長腿走過去,從身後擁住了金子。
獨特的清冷氣息緊緊的包裹着金子柔軟的嬌軀。讓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金子手上沾染着食材,生怕不小心蹭到他,有些僵硬的攤開着,“你怎麼進來了?就快好了,先去樓上等着!”
辰逸雪將下巴擱在金子的肩窩上。貪婪地蹭了蹭那盈滿了佩蘭氣息的暖香,隨後探過腦袋,在金子的粉頰上落下一吻,“親一個,獎勵一下辛勤勞動的‘好員工’!”
金子撲哧一笑,撅着嘴巴嘟囔着說道:“原來,這又是辰大神你的員工福利啊?”
辰逸雪佯裝鄭重的點點頭,放開金子,轉身站在邊上,溫柔的目光緊緊的包裹着金子,微微沉吟後開口道:“以後這種福利專屬你一人,而且我決定要跟珞珞你重新籤一紙合作協議!”
“重新籤?怎麼,大神想要給我漲工薪發分紅啥的,提高員工福利啊?”金子漫步盡心的問道。
辰逸雪脣角微勾,笑道:“員工福利再次升級,僱傭合約要修改一下,改成合作協議,而合作的時間呢,也要作相應的調整,就改成:一輩子!”
金子微愣。
一輩子?!
用一輩子的時間攜手合作,經營一段甜蜜幸福的婚姻麼?
四目相對。
辰逸雪的眸色清亮坦然,凝着金子再次確認道:“一輩子!”
金子的心軟綿綿的,溫暖而柔軟的悸動,就像一股流動的清泉淌過心頭。
她傾着身子踮起腳尖吻上他的脣。
柔軟的脣瓣纔剛要離開,腰間一緊,辰逸雪的長臂已經牢牢將她圈住。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自己,他可不捨得就這樣放她離開!
熾熱的脣牢牢的壓了下來,靈舌**,纏繞着那一抹讓人迷戀的甘甜,繾綣纏綿,嬉戲追逐……
竈臺上發出嗤嗤的聲音,被吻得迷迷糊糊的金子這才猛的反應過來。
水煮魚,要煮糊了……
小小地享受了一下二人世界後,辰逸雪便讓野天去將馬車備好,他們準備出發去清雲道觀看看。
臨出門的時候,金子戴上了口罩,雖然辰逸雪再三跟她保證,嘴脣只是紅了一點兒而已,絕對沒有腫,但金子心裏還是不放心,未免被人瞧出什麼端倪,還是戴上口罩比較安心。
二人在人前依然如往常那般,但慕容瑾、笑笑、野天,這三個人哪能不清楚辰逸雪和金子的地下情正打得火熱?
因此,在二人上車之後,笑笑很有自知之明的與野天坐在車轅上,將空間讓給娘子和辰郎君!
馬車轆轆地在阡陌上跑起來,金子看着外面迅速往後退的景緻梳理着思緒,而另一側的軟榻上,吃飽喝足的辰大神正閉着眼睛假寐,清雋的面容上,還帶着滿足的笑意。
梧桐苑裏,林氏的情緒處在極度焦慮和暴躁中。
自從知道劉氏的屍身不腐,且那個能剖死人肉白骨的不祥人要重新調查她死鬼母親的死因後,林氏就感到沒來由的驚慌。她已經連續兩日睡不好覺了,還長了滿嘴的泡,折騰得她是連喝一口水也疼,更別說吃得下東西了。
馮媽媽端着湯藥進屋,看着一臉憔悴愁容的林氏,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起。
“夫人,喝藥了!”馮媽媽將熱騰騰的湯藥送到林氏面前的矮几上。
林氏看也不看一眼,只有些焦躁的問道:“可有什麼消息?”
馮媽媽嘆了一口氣,回道:“老爺也不知道受了誰的鼓動,竟在公告欄上貼了告示,點了六個曾經伺候過那位的僕婦,說那位有未完成的遺願,還有遺物留給那幾人。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都在讚頌先,先夫人體恤下人……”
馮媽媽擡眼看了一下林氏表情,見她神色木木,便續道:“今晨已有兩個婆子上衙門去了,據說每人領了二十兩銀子,還有一串……硃砂手鍊!”
提起硃砂手鍊,林氏陡然色變。
她蹭的站起身來,珠圓玉潤的身體撞到矮几,盛着湯藥的碗在撞擊下側翻,濃黑的藥汁流了一地。
馮媽媽忙扶起瓷碗,掏出帕子給林氏擦了擦噴濺到藥汁的馬面裙,又喊了青黛進來收拾一下。
林氏的身子在不受控制的顫抖着,她不能讓那個不祥人將她辛苦經營的一切毀了,不能……
可她現在該怎麼做?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他們又是如何查出來硃砂的?
“阿馮,那兩個婆子……”
馮媽媽忙搖頭,低聲道:“不是任婆子,夫人,當年任婆子拿了咱們的好處,答應走得遠遠的,再說她自己也牽涉其中,斷然不可能回來自投羅網,您放心吧!”
林氏聽馮媽媽如此說,緩緩點頭,緊繃的身體突然脫力似的跌坐在軟榻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不管他們有沒有找到任婆子,不管他們目前掌握了什麼證據,她都不能放任着他們繼續查下去,不能讓他們將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一切摧毀,特別是爲了那個死去多年的賤人而摧毀!
恍惚間,林氏彷彿又看到了劉氏站在她面前,微仰着下巴,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幽幽笑道:“這麼多年了,這賬是該好好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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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斜地映照着葦村這片村落,在每一座低矮的泥瓦屋上灑下淡淡的橘黃的光暈。
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漢,穿着破舊的打着補丁的土黃色中衣,外搭着一件褐色短揭,邁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從村口走來。
他的神色有些急切,黝黑的面容佈滿不符年齡的飽經風霜的歲月痕跡,只一雙不大的眼睛閃爍着灼切的光芒,情緒有些激動。
老漢加快步子,身子拐得越發厲害了,趔趔趄趄的,彷彿隨時能撲倒在地。
他拐進一條窄仄的巷子,在一間瓦房門前停了下來,推開粗噶的木門,側身進入小院。
與其說是小院,不如說是天井吧。
天井裏有一個身穿葛布短襖的婦人正在打着井水,她聽到聲響後,木然的擡眸看了老漢一眼,擡手抿了抿耳邊散落的打着霜花的鬢髮,提着水桶往一側的豬圈走去。
“阿春,我打聽過了,早上那倆婆子,每人領了二十兩銀子,還有一串手鍊!”老漢一瘸一拐的追上去,拉住婦人的手臂,擡手伸出兩根粗糙的手指晃了晃,再次提醒道:“二十兩,是二十兩……銀子!”
那個叫阿春的婦人面無表情的甩開老漢的手,徑直提着木桶走進豬圈,在地上潑了水之後,便開始刷洗蹭得髒亂的滿是豬糞的地板。
老漢見婦人不爲所動,急得他直跺腳,大聲嚷道:“別人沒伺候過那先夫人不能去領那白花花的銀子,你伺候過,且告示上又有你的名字,你竟然不想去?你……你這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啊?”
婦人只顧着埋頭刷地板,彷彿一個聾啞人一般,對老漢的話不予理會。
“好。你這是願意看着我去死是不是?” 老漢的分貝又拔高了幾分,站在豬圈外頭,指着婦人的後背罵道:“你就是個黑心腸的沒心沒肺的人,明明能有法子救我了。你卻不肯去。老子我又不是讓你去上刀山下油鍋的,不過是讓你去趟衙門,將銀子和手鍊給領回來,你有什麼可害怕的?你這分明就是要看着我死啊……”
“我黑心腸的想要看着你死?”婦人似乎被老漢這句話刺激到了,蹭的一聲站起來,將手中抓着的刷子往地上一摔,發出啪嗒的脆響,帶起一串沾染着污垢的水星。
阿春沉着臉咬牙道:“我要是黑心腸要看着你死,早上我能賣了兩頭養得肥壯壯的豬兒?”
老漢縮着腦袋,斂眸不敢看阿春的臉色。
阿春仰起頭。似乎想借此讓眼眶中的淚水迴流。她吸了吸氣,再次望向老漢的眼神充滿怨恨,緊咬着下脣,狠狠的瞪着他道:“我要是黑心腸,就該讓賭坊的人把你拉走。就該讓他們再打殘你一條腿,砍掉一隻手,讓他們將你王守財大卸八塊纔好……”
就是爲了給他還賭債,她不得不將辛辛苦苦養大的兩頭豬給賣了。這要是等到年節再賣的話,肯定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可就是因爲這個男人,她一年的辛苦勞動。就此付諸東流了……
“阿春啊,這不是還差賭坊二十兩銀子嘛,你說你都肯爲我將兩頭豬給賣了,怎就不能再幫我一次呢?不就是上衙門一趟麼,那是白送的銀子啊,不拿白不拿!”老漢王守財堆着討好的笑意看着那個叫阿春的婦人。
阿春冷冷笑了笑。當着老漢的面兒碎了他一口,說道:“我現在纔看清楚啊,王守財,你纔是那個黑了心腸的烏龜王八蛋。你這是爲了救自己,要把老孃我逼上死路纔是真!”
“我怎會把你逼上死路?”老漢王守財伸手抹了抹臉上的唾沫星子。一臉驚訝的反問道。
“先夫人死了那麼多年,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又跑出一個遺物出來?王守財你可別忘了,當年咱們昧着良心做了什麼事兒?大人現在張榜讓人去領銀子和信物,這打的什麼算盤和心思,誰知道?誰能說得清楚?” 阿春神色複雜,有內疚有恐懼,聲音也不自覺的微微顫抖着。
老漢王守財嚥了口口水,犟着脖子說道:“你這是自己心虛作祟。我都聽人說了,大人根本就沒問人傢什麼,那倆婆子上了衙門後,不過就是緬懷一下先夫人,掉幾滴淚的,就領完銀子走人。阿春啊,這多簡單的事情,你磨蹭個啥啊?你就照着她們那樣,有樣學樣就成啊……”
阿春又冷冷笑了笑,轉身撿起地上的刷子,不再多費心神與王守財繞舌,矮身刷起了地板。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久了,可任春這些年卻飽受煎熬與折磨。午夜夢迴的時候,她總在想,若是當年自己沒有鬼迷心竅受利所惑地答應林氏做下那等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麼她如今的境地也不至於如此吧?
他們一家三口,還可以留在金府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王守財也不會因此變得嗜賭,她的女兒也不用爲了給她那個挨千刀的爹還債而嫁給一個五十歲的老頭當小妾,她也不至於每天戰戰兢兢的,在內疚與自責和生活的重壓之下,過得水深火熱。
這都是報應麼?
呵,十幾年都過去了,塵封已久的往事,終是要被揭出來麼?
任春恍然間想起那一年去清雲道觀請符籙的時候,正好遇到一個慘遭夫家拋棄又差點死於非命的婦人,她在觀中的塑像面前聲淚俱下的哭訴着自己的悲慘遭遇,當時來來往往的信衆都被她的情緒所感染,紛紛上前去勸慰那婦人看開想開。
任春清楚的記得後來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婦走到婦人身邊坐下,只說了一句話:“善惡到頭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天道輪迴啊,她任春幹了壞事,蒼天饒不了她,所以,讓她家不成家,讓她原本老實肯幹的丈夫,變成如今這面目可憎的賭徒模樣……
報應!
下午辰逸雪和金子以信衆的身份參觀了清雲道觀,並添了一百兩的香油錢。
一百兩不是一個小數目,道長見二人如此虔誠向道,便親自接待了他們,並領着他們參觀了道觀的景觀。
道觀的後堂有一個煉丹房,因辰逸雪和金子去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煉丹爐已經停止煉丹。金子對於道觀有丹藥這樣的事情並不奇怪,很多道士都會自己煉丹,以求延年益壽強身健體。
道長送了一盒子靈丹給金子,無論是顏色和味道,金子一眼便能辨出來,靈丹含有很高成分的硃砂。
不過道長卻很負責任的提醒金子,丹藥不是多服纔好,一月服一粒,能提神醒腦,通體舒暢,若是多服,反而不利康健。
金子也以醫者的身份向道長請教了有關硃砂入藥治病的講究,二人還算相談甚歡。道長也說了,清雲道觀的靈丹便是以硃砂爲主要煉丹成分,他對每一個虔誠求丹的信衆皆有囑咐,因硃砂含有硫化汞,依囑服用有益身心,若是過量會導致汞中毒,得不償失。
討論了一下丹藥的功效後,金子才問道長,是否還記得十三年前金府夫人也來道觀請符籙的事情。
道長有片刻的怔忪,深看了金子幾眼,不明白怎麼會突然問起了十三年前的事情,眼前這人跟金府的夫人有什麼關係?
金子也不作遮掩隱瞞,如實將母親劉氏當年請符籙治頭疾的事情以及自己對劉氏死因的懷疑告訴了道長。
道長聽完後,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看着金子和辰逸雪冷冷的反問道:“爾等這是懷疑本觀的符籙導致先夫人中毒而死?”
看着色變的道長,辰逸雪露出了倨傲而冷漠的笑意。
這就是世人眼中所謂的得道高人……
金子卻能理解道長的心情,清雲道觀一向負有盛名,陡然受到質疑,換誰也無法若無其事淡然處之。